062:關於慢跑,我居然也可以說的是...


是的,我要來談慢跑。甚麼!?我居然要來講慢跑,實在太難想像啦!更難想像的是,來到澳洲至今,我已經維持了兩年多的慢跑習慣。當然,跟長年的跑者比起來,兩年實在沒甚麼;跟馬拉松選手比起來,我平日跑的距離和速度,對他們來說也只是小菜一碟。不過,慢跑對我來說值得一提的原因,是因為認識我的朋友,機乎沒有一個人會把我跟慢跑聯想在一起(大概是覺得我身體看起來殘弱不堪....\冏/....);來到澳洲之前,我自己也從沒想過,有甚麼慢跑的需要。

大抵是自小體弱多病,尤其是過敏和氣喘纏身,一跑快點就喘起來,稍微跑久一點也會喘起來,這種身體狀況,讓我很早就放棄跑步。人一旦放棄跑步,也就放棄大部分的運動,所以,運動咖這種角色跟我完全沾不上邊,我也理所當然讓自己遠離各式各樣的運動。

那麼,到底是甚麼樣的機緣,竟然讓我繞了半個地球來到澳洲,才興起跑步的念頭?而且不只動了跑步的念頭,還克服氣喘的限制,順利地跑了起來?還一跑就跑了到現在還沒停下來?

我想,這一切還是要回到剛到雪梨的前半年開始說起。

或許是因為新環境帶來的衝擊特別大,剛到雪梨的前半年生活,記憶特別深刻,好的壞的不斷在周遭發生,加上是第一次長時間在國外生活,即使在台灣預先查好資料,來到雪梨還是得一切重新再來。

先是住的地方一搬再搬,每搬一次不只得痛苦地在空屋率極低的狀況下尋找房子,還得在預算、時間、品質、環境...等條件之間權衡;當時極高的匯率換來的是相對少的澳幣,一旦遇上比台灣貴上兩三倍的物價,手邊的錢更顯得左支右絀,想買任何東西都得猶豫再三,連買個肉都要考慮很久,更不用說海鮮了,那時候,晚上常常會莫名飢餓起來,原本以為是晚餐沒吃飽,後來才意識到,那段時間不只晚餐沒吃飽,而是一整天都處在勉強飽足的狀態。舉目無親的狀況,身邊沒有任何朋友,沒有社交生活,即使每天積極參加活動,真正能變成朋友的人,少之又少。

直到手邊的錢快要燒光了,才驚覺自己在澳洲一份工作也沒有找到,原本全力以赴要申請的澳洲政府獎學金,也因為自己的疏忽,錯失申請日期沒遞出。眼看著自己的博士夢即將破滅,來到澳洲最重要的任務沒完成,連失敗都稱不上,手邊一無所有,連待下去的能力都沒有。

在那段失意無助的日子,老天爺從來沒停止開我玩笑,同一時間,先是在台灣的好朋友傳出自殺的消息;接著迎來的是我和L在澳洲面對的第一個冬天,天氣還沒真的變冷,兩人就相繼感冒,輪流感冒的兩個人,沒經費看醫生,在台灣帶來的藥也已經吃完,只能吃澳洲的成藥,待在床上等著感冒自然好。

兩人感冒即將痊癒的同時,舊住處租約到期,又得往新的住處搬,誰知道新住處的電梯剛好壞了,只能一路將行李一箱箱搬上六樓。好不容易把所有東西搬上去,把房間清掃整理過一遍,直到夜晚才疲倦地睡了一覺起來,打算來遞出澳洲政府獎學金的申請時,才發現申請系統在幾小時前已經關閉了。

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反覆登入系統,卻不斷得出同樣的訊息,寫信給承辦單位,得到的也是同樣的答案:我錯過申請時間,沒有任何轉圜餘地。這時候,我覺得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,原本來到澳洲的目的沒了,突然不知道自己來到澳洲是要做甚麼。唯一的目的只剩下陪伴L讀書,但手邊沒錢沒工作,只能成為對方的負擔而非陪伴。

就在這時候,老天又再對我開了個玩笑 ─ 我又再次感冒了。這次不只是一般感冒,而是流行性感冒。一般感冒症狀不說,全身肌肉痠痛,體溫一度燒到39度,全身乏力動不了也沒胃口,吃了澳洲的普拿疼,體溫稍微降一點,但仍處在37.5度上下,沒多久又再次燒回38.5度。這樣的狀況持續了好幾天都沒好轉,L十分擔憂地問我要不要去看醫生,但身邊已經沒有多餘的經費,加上當時的我沒有醫療保險,去看澳洲的醫生,不只花費很高,醫師也頂多開抗生素叫我回家休息,怎麼算都划不來,想想只能繼續撐下去,相信自己的身體。

就這樣撐了一個禮拜,高燒反反覆覆,身體似乎沒有恢復的跡象。某個午夜時分,突然十分不舒服地醒來想吐,腸胃不舒服到了極點,馬上衝到廁所,卻發現甚麼東西都吐不出來也排不出來,坐在馬桶上,一邊是全身發抖又盜冷汗,一邊是腸胃不斷抽慉,內心突然悲觀地想著,該不會要在這裡掛了吧?在台灣很少聽過流行性感冒會致命,但國外一直聽說有少數的病例會讓流行性感冒致命,該不會就在這裡輪到我了吧?

越往悲觀處想,身體越是不舒服,明明是冬天,身體的汗卻止不住地流,滴的整個地板都是汗水;腸胃越來越痛,但痛點慢慢從胃部往腸部移動,換成陣陣絞痛襲向腸子,隨著腸子的絞痛逐漸升高,伴隨著排泄物的釋放。

回到房間之後,仍然疲倦的我換了套衣服再躺回床上休息,一路睡到中午醒來。說也奇怪,醒來之後,發覺體溫竟然恢復正常,感冒症狀減緩,身體也覺得好多了,再過兩天,幾乎痊癒。

這是我人生第一次,得到這麼重的感冒,居然還能在沒看醫生的情況下痊癒,除了感謝L的照顧,更要感謝自己的身體,即使在我最失意、悲觀的時候,也沒有放棄戰鬥。

大病初癒後的那天,身體好不容易才恢復到有辦法出門的狀態。走在雪梨市區的街道上,氣溫大約只有11度,呼出來的都是白煙;天空是台灣難以想像的晴空萬里,一煦冬陽落在身上是說不出的暖和與舒服。在路上,用力吸進一口寒冷的空氣,空氣中仍是雪梨獨有的清新和醒腦。

慶幸自己剛從重病中恢復,我想,既然我的身體都沒有放棄我,我又有甚麼理由放棄自己呢?獎學金沒申請到就沒申請到,真正該面對的還是身上只剩下幾百塊澳幣,連下個月的房租都付不出來的現實。我沒打算拋下L回台灣,也沒打算成為L的負擔,既然還有手有腳,也不是老到不能工作,那就沒理由找不到工作,也沒理由不去找工作支持自己的生活。

回到新住處,坐在桌前打開電腦,把獎學金申請的文件打包起來,放到暫時不用的角落,並建立起新的資料夾,把履歷重新修過一遍,開始上網找工作。

當然,工作又是另一個故事,有機會再慢慢細說。總之,經歷些波折,最終還是找到工作,並暫時過著收入和支出幾乎打平的狀態,生活和財務真正開始穩定,已經是工作三四個月之後,甚至是半年後的事了。

在澳洲工作的生活很單純,下班就是下班了,不需要負甚麼責任,也不需要擔心明天的任務,時間完全是自己的。於是,工作的生活雖然辛苦,卻比在台灣還要規律和簡單,唯一的缺點,就是作為一個拿著打工度假簽證的人,眼前的工作注定沒辦法久做,只能走一步看一步。

從那時候,我開始問自己,工作的事,現在是走一步算一步,能掙多少就掙多少;學業的事,是失去了一份獎學金的機會,但入學許可還在,之後還會不會有獎學金機會,或是還有沒有其他學校的入學許可,這部分不知道;如果最後真的回台灣,又能夠找到甚麼樣的工作,同樣是未知數。

在這麼多的未知裡,在這麼多不在自己掌控的事情裡,有甚麼目標,是以前從未做過,但仍在自己掌控之內,可以當成一份挑戰,持之以恆地做下去,並在克服之後,成為某種自我肯定的成就呢?

想了想,答案呼之欲出,就是慢跑。

確定之後,沒有太多猶豫,我就穿上跑鞋,一路跑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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